【POI/FR】烈火楼2（武侠AU）
八 凯师傅的药
每逢下雪，凯师傅就要去采药，这时候的药效力最好。
凯师傅采药的时候，遇见好人就打招呼，甚至送他一些草药，遇见坏人就杀掉，然后继续采药，她采了不少药，也杀了不少人，如果药比人多 ，那今年就是好年景，凯师傅环顾周围，白雪漫野，死尸遍地，今年实在不是个好年景。
她发现了一个人，活着的人，或者快死了的人，但是他看上去很干净，从里到外，都很干净。
凯师傅很喜欢干净的人，喜欢到不允许他变成个死人。
“你叫什么？“
“李四，姓李的李，一二三四的四。”那人笑了一下，笑完又像是要死了一样，但他很好看，笑起来更好看，就算笑的像要死了，也还是好看。
“我的腿折了，你治不治腿伤。”
“只要人活着，我什么伤都治。”凯师傅放下她的药箱，那是一个沉重的药箱，装了非常多的药材，李四相信那里面肯定有治腿伤的药，治肩伤的药，治腰伤的药，任何一种活人需要的药。
“只不过你是唯一活下来的人。”
一个总是独自采药的师傅，一个半死不活的江湖人，这样的两个人之间没有必要撒谎，李四给凯师傅讲自己过去的事，冯七的事，各种各样的事，凯师傅治好了李四的腿伤，肩伤，各种各样的伤。
等到李四能走路的时候，凯师傅再出门，他就走在后面，他不说我陪你去，也不回家，只是不远不近地跟着，像一条小狗。
凯师傅从山崖上取下一棵草药，李四确定是取，就像是凯师傅借给山的，她如今要拿回来了，凌凌峭壁，女人像是散步上去的。
李四见过凯师傅的药箱里面，有一些药材他认识，那药材很讲道理，一条命换一副药，一副药又换一条命，但凯师傅活得好好的，她为什么会有呢。
如今李四才想通了，对凯师傅这样的人，那药根本不值一条命，要多少有多少。
“没有用不见得是坏事，有用也不见得是好事，你的叶子有用，人就要割叶子，根有用，就要刨根，若你全身上下都有用，最后一滴汁水都要被榨出来。”凯师傅站在山头，黑石如同她的黑衣，静默嶙峋地排列在山崖边，穿过石缝的风声呼啸：“我在找一种草药，对你的伤很有用，小时候这里满山都是，如今我已找了七天。”
李四天天跟着凯师傅去采药，只是大雨天不去，台风天不去。
雨天路滑，有的地方凯师傅去得，李四去不得，大伤初愈，跟送死差不多。
李四也不想去，那么大的雨，他会想自己的马，它也死在这么一场雨里，他想马，然后想鸽子。
门开了，凯师傅一身湿透的黑衣。
“门口有一只鸽子。”她说。
“你再说一遍？”
李四说完才觉得自己很过分，萍水相逢，受人照顾，不怀感谢，却关心一只破鸽子，如果是别人，那人多半会生气，凯师傅不会，凯师傅对李四很好。
“门口有一只鸽子。”凯师傅真的又说了一遍，她对李四真的很好。
凯师傅算的时间还差十五天，但李四出去的样子，像是他的腿已经全好了。
此后，李四每天都要做的有两件事，练剑和喂鸽子，人并不是天天都必须吃饭，但他的鸽子天天都必须吃，而且很丰盛，同时天天都要被李四盯着看，李四看鸽子的时间比看凯师傅还多，好像每天给他熬药的不是凯师傅，而是鸽子。
“鸽子救过你的命？”凯师傅又往炉里填了一小把柴火。
“你救过我的命。”李四说，然后笑，凯师傅从来不在他献媚之后继续生气。
“但命也是鸽子给的，我本来算不得什么有命之人。”
又过了两天，李四的鸽子不见了，他向来舍不得落锁，凯师傅总是认为，鸽子一直在才是蹊跷事。
李四清晨出门，踩着黄昏回来，坐在一把椅子上，那是一把很普通的椅子，前面有一幅很普通的架子，以前上面站着一只很普通的鸽子。
凯师傅在吃一盘炒野菜，一大盘，野菜很新鲜，她吃的很慢，很仔细，但盘子实在太大，大得不像一个女人能吃完。
李四进来的时候，凯师傅没看一眼，还在认真的吃野菜，似乎野菜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。
“找到了吗？”凯师傅边吃边问。
“没有。”李四说。
“过来吃饭。”
“我不想吃。”李四回答，别说是一盘野菜，就算桌上是碧霞山庄的酱爆鱼翅，鼎春楼的文思豆腐，他也同样不想吃。
“山那么大，你知道去哪找？明天我帮你找。”凯师傅说，似乎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李四不知道如何作答，他只好说谢谢。
“坐下吃饭。”凯师傅指向对面的凳子。
于是在傍晚烛光里，有一个拔剑很快，出剑很快，收剑也很快的剑客，慢慢地从竹筒里取出一对筷子，慢慢地拖过椅子坐下，慢慢地开始吃一盘炒野菜。
头一次，房间里同时出现了两个吃饭的人，相对无言。
凯师傅真的很早起来，她说了要帮李四找鸽子，那就至少要找完这片山，她打开门，看了远处一眼，又退回来。
“你等的鸽子来了，人也来了。”凯师傅说。
凯师傅的家在山谷，远处是壁立千仞，近处是草长莺飞，风把草压得很低，李四站在草原中间，衣袂飘散，在这样的草原上，你分不清这片草跟那片草有什么不同，但如果远处的草上出现人影，又能看得很清楚。
人影萧索冷峻，历历可辨，只是一瘸一拐的，看得人着急。
“听说山路难走。”李四说：“你的腿不好。”
“腿不好可以慢慢走，总能走到的。”冯七向他走来，走得很慢，这一路上都是这么慢。
李四等在尽头，其实没有等很久，因为之前他已经等了太久，最远的那段路在新城，在启程之处，不在眼前。
终于冯七站在他面前，打量着他，然后说：“你看着很好。”
“我是很好。”李四说。
“那我就放心了。”冯七转身就走。
“你去哪儿？”李四问，问得冯七停下了脚步。
“我的鸽子死了，我去养鸽子。”
“养鸽子累不累？”李四又问。
“一个人很累，两个人就好些。”
“那你想不想轻松一点？”
冯七没有回答，他只是停在那里，好像在等谁跟上去。
李四已经跟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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