御成门

【赤龟】怀影望川(一发完)

  *上古rps

  *情节均为本人凭空捏造

  

  

  泡好温泉出来后,赤西换上了蓝白条纹的浴衣,外面罩着铜色羽织,往耳朵里塞入一枚无线耳机,从建筑后门的电梯直达楼下,走到了下吕的市街上。因为既不是周末也不是休日,街上的人很少,店铺门口挂满温泉宝宝的钥匙链和冰箱贴,可惜无人过问。他低着头在街上毫无目的地走着,蓝白衣襟随着步伐在视线里晃荡。

 

只要一穿上浴衣他便容易陷入没有理由的幽怨,毫无剪裁,颜色寡淡的一块布料,脖颈处斜斜交叉,人成了竖直的没有曲线的长方块,很难大步往前走,总之倒是很适合鞠躬,不管是初次相见还是就此永别。

 

他绕着老旧的民房走,道路总体斜向上,就像这里的多数民居一样,房屋的主体是体面的二层建筑,却在岁月刻蚀间逐渐不堪用了,主人在旁边加上集装箱改制的储藏室,又从侧面支出一间侧房,挡板生锈的卡车停在开放式车库的屋檐下,那屋檐还是昭和式,灰色砖瓦,层层叠叠。

 

夕阳斜下,映在衣袖上,似乎冲淡了原本暗色的冷意,赤西走过了一片停车场,立着望川馆住宿者专用的立牌,再往前是一条狭窄的铁路,左右都空荡无物,他没有去车站看过时间表,但像下吕这样的小市镇,列车大抵是两小时左右一趟,到夜里八点就不再发车。

 

他站在铁路左右张望,忽然笑了一下,这又不是开车,只要没有列车过路的警铃声,他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横穿过去。于是他走上铁轨,木屐坚硬的鞋底在铁轨上摇摇晃晃,很不稳当。

 

拐过又一个弯路后,他先看到一处水泥石墙围成的院子,有个老头坐在斑驳木椅上,面前是个戴棒球手套的男孩,老人抓着一只棒球,摆开准备扔的架势。这是个平静而且老化的村镇中的常见场面,所以旁边那个男人就显得格外突兀,浴衣,羽织,木屐。这是个游客,赤西想,他有些不礼貌地盯着那个方向,男人似乎在跟男孩讲解什么,他在狭窄的浴衣里艰难做出扑救动作,给男孩示范,老人在他做完后夸张地鼓起掌。

 

在这期间赤西还在不断地走过去,当他近到能听清他们的谈话声,老人正宣布:“晴大,要发球了哦。”

 

“明白。”男孩大声回应,而那个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男人微笑地看着他们练习,站在有年头的民居前,穿着酒店提供的浴衣。

 

赤西已经走到了他侧后方。

 

“龟梨君。”赤西说。

 

男人惊诧地回过头,他染过金发,但褪色了也长长了,用一根发带草草在耳后扎着,眼睛细长锋利,脸型很窄,当年制作人就总是说小龟的脸型好,龟梨君这样很上镜,也不会显胖,到如今赤西反而觉得他生早了一段时间,在现在的横屏高清面前,恐怕他的天赋会有更多用武之地。

 

龟梨花了很久才反应过来,接着微微鞠躬,语气仍未平静:“好久不见,吓了一跳啊,没想到在这里碰见赤西君。”

 

老人注意到他们,上半身转向赤西,在两个人身上打量了一番:“你们认识?”

 

他们同时点头:“是。”

 

然后又同时为久违的默契暗笑。

 

“没有商量过?偶然遇到的?”

 

“是。”这次是龟梨说的。

 

“了不起啊,现在下吕可不是什么旅游胜地了,三四十年前我想还算红火,你们很有缘分嘛,说得再过一点,羁绊,对不对,羁绊,这个形容很厉害吧。”他得意地笑笑。

 

男孩也歪着头把羁绊这个词重复了一遍。

 

“还真是呢,”龟梨点头,接着朝向赤西:“您在这旅游?这是打算去什么地方吗?”

 

他本来想说休假,圈里大家都会这么讲,但在说出之前改了口,在眼下的情境,这样说很违和。

 

“是,不过只是随便走走,没有什么目的地。”赤西忽然感到一阵紧张,但他接着往下说:“龟梨君一起吗?”

 

“好啊。”龟梨拍拍男孩的头:“下次再一起练习,总之晴大君,要做岭南高中的第一投手哦。”

 

“绝对。”男孩一定参加了很多社团活动,晒得黑黑的。

 

赤西和龟梨在这个年纪时,经纪人就像提防魔鬼一样提防太阳,他们的皮肤必须又白又嫩,步履轻盈,身材瘦削,才能让观众感受到青少年的美好和活力,才会花钱在周边和演唱会上。

 

现在都是中年人,赤西想,皮肤终于无所谓了。

 

龟梨走得离赤西近了一些:“走吧。”

 

他又重新走在没有规划过的路上,龟梨在他左边,靠近路旁的一侧,偶尔有车经过,他也靠向左侧,两个人短暂地排成一列,开始都沉默不言。

 

“龟梨君住在哪里?”赤西先开口道。

 

“望川馆。”龟梨往山上指,三个巨大的汉字招牌立在高大建筑顶层,旁边是稍矮一些的汤乐酒店。

 

赤西朝龟梨的身上瞥了一眼,看到几乎相同的羽织,古铜色,半袖,中间系带:“大概是一起定制的吧。”

 

“还真是。”龟梨笑了,说:“赤西君呢?”

 

“阿尔梅里亚酒店,晚上有人妖可以看。”下吕唯一的四星级酒店,老人说得没错,如今但凡追求时髦的年轻人都不再来下吕,多数游客都是周边修学旅行的学生和大学生情侣。

 

“以前不会来这种破地方的,赤西君的话。”龟梨似乎也不再那么拘谨:“威斯汀,普拉达,雷克萨斯,赤西定番。”

 

“浪费了很多钱。”赤西点头:“这里人少,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。”

 

“可是夏威夷?听人说你很喜欢去夏威夷。”

 

“听谁说?”赤西笑着问他。

 

“哦,山p。”

 

“不是一样的感觉,在日本玩就不喜欢人多,等到樱花开的时候,这里的人也会多起来吧。”

 

“肯定很多。”龟梨赞同地说。

 

他们正从赤西来时的民居绕回去,绕到赤西出发的地方,铁轨,停车场,下吕市街,前方有个十字路口,如果朝另一个方向走便是久斗河,河畔樱树枝桠干枯。正如赤西刚才所言,下吕的冷清也因还是三月,樱花未开,岐阜县仍是春寒。赤西向着越来越近的河道望去,发现有零星几簇花苞挂在枝上。又经过卖布丁和生牛肉寿司的店,这段路他完全已经走过了,但他没有提出这点,只是两人并排继续前行。

 

“沿河道走吗?”龟梨问。

 

这下他们又走上新的路,沿河的路,一开始是桥,桥头立起江户时期汉学家王儒山的塑像,两端各有一汪天然热泉,在空气中袅袅冒白烟,有个举着手机的女人在水雾中拍摄她的博美狗,他们小心地从她身旁经过,没有惊扰她。

 

桥下有更大的温泉眼,稀稀落落坐着几个旅游的学生,挽起裤腿把脚泡进泉水,热气弥漫的水中荡漾着几节青春洋溢的小腿。

 

过桥后,有道阶梯可以通往河堤下,这次连商量都没有商量,赤西在后,龟梨在前,他们不谋而合走下台阶,台阶上青苔蔓生,泛着水色。河水与两人前进的方向相反,在河滩岩石的阻滞下蜿蜒曲折地向下游流去。

 

“太太没有一起来?”龟梨问。

 

“没有,没来,她有工作,孩子也跟着她,我一个人带孩子出来她会不安。”赤西解释道。

 

龟梨似乎感觉这是个尴尬地话题,他没再接什么。

 

“话说那几个家伙,可真的是。”赤西说。

 

更尴尬的话题。

 

“早餐时餐厅在放那首歌。”为了改善气氛,龟梨赶紧转开话题:“在奇迹后面。”

 

“哪一首?”赤西问,随手做了个动作:“这首?”

 

龟梨也学着他做出相同的举动,不过更标准,完全是肌肉记忆。

 

赤西笑了,打了个弹舌,在寂静无人的河边发出响亮的不雅声音。

 

“够了,这什么啊。”龟梨爆发一阵大笑,他不再用敬语了,甚至连脚步也轻快起来,两双木屐和石子路踢踢踏踏地碰撞,一瞬间使人感觉又回到平成初年。

 

龟梨边走边打量着路边略高于河面的石块,大概有二十公分高,如果走到河边,用力伸手的话是能碰到水流的。

 

“这水是热的吗?”龟梨说,他没有朝向赤西,像是自问,但也没有去河边,而是延续之前,小步随着赤西走。

 

如果是那时候,他肯定早就跑去趴在河边验证了。

 

“凉的吧。”赤西说。

 

“可是下面有温泉,多少应该是温的?”龟梨不相信他的话。

 

前面的石块被刻意开凿出了三层台阶,这样就算是无聊的成年人,保持成年人世界里的刻板规矩,也能顺利触碰到河水。

 

“去试试就知道了。”赤西停下来,等待他的反应。

 

龟梨走下台阶,弯曲膝盖,手指在水中拨动了两下,这时赤西注意到他的腰带系得很靠上,不像多数日本男人快散到屁股上去,过去也是这样,他还嘲笑过他,像个女的,那时赤西说。

 

“唉,冰冷冰冷的。”龟梨从水里抽回手,很沮丧的样子。

 

他回到台阶上,走到等待的赤西面前,散步继续。

 

“这里靠长野,我还以为会有雪。”

 

“这儿怎么会有雪,笨蛋吗?”赤西脱口而出,他担心地看向龟梨,对方没有什么异样:“你可以往北走,快到高山的地方就会有雪了,不过都在山上,你是想滑雪吗?”

 

“不,只是想看,自从你教我那次,就没再去滑过雪了,我不会滑雪,滑雪太难了,缆车很吓人。”

 

“一点儿也不吓人。”赤西嘟囔着。

 

只是龟梨太笨了,他不理解为什么棒球能打好,滑雪却不行,他那时看着龟梨,一米一米地从最高处摔到山底,到后来已经懒得再去扶他了。

 

“你去了合掌村吗,就在旁边。”龟梨又问了新的问题。

 

“去了。”赤西说:“里面有昭和时留下的瓦片,你有没有买来写?”

 

合掌村在下吕车站的北边,走路十五分钟,坐公交只要五分钟,自昭和时代开始,里面便出售白瓷瓦片和水彩颜料,一千五百元一套,写上字,可以被镶嵌在林中的时空回廊,一般大家都会写上名字,愿望和日期。

 

“会社不允许擅自留签名,你写了?”龟梨说:“对,你可以写。”

 

“我也没有。”赤西回答。

 

在前面又是一道向上的阶梯,但他们并不想回到路面上去,因为阶梯的存在,下方道路变窄了,只容一人通过,砖石面上布满滑腻青苔,赤西先走过去,然后盯着龟梨,直到他走过去。

 

龟梨走过来后,突然问起:“你在听什么?”

 

赤西愣了一下,他几乎忘了耳机里还响着音乐,刚才的那段时间,节奏分明的鼓点就像消失了一般,变得比流淌的河水声还要微弱。

 

“流行的……舞曲。”他说,从羽织口袋里掏出耳机盒,里面还有左侧的半边耳机:“要听听看吗?”

 

他把耳机取出,放在手心里,朝向龟梨摊开,耳机静静躺在他的掌中,从河上游吹来的山风也吹过银色外壳。

 

“谢谢。”龟梨从他手中拿起耳机,放进耳朵,赤西看到他的耳洞挂着一只小小的银色圆环,几乎与耳机同样颜色,而后恍惚间又仿佛在他的小指上瞥见了尾戒,还是银色,赤西眨眼,发现自己看错了。

 

“怎么了?”龟梨带好耳机,疑惑地看向他。

 

“没什么。”赤西晃晃手机:“开始了。”

 

龟梨扶着耳机听了一会儿:“英语?”

 

“西班牙语。”

 

“我不知道你还会西班牙语。”龟梨惊讶问。

 

“不怎么会,即便不会也很好听啊,不是吗,及时行乐的感觉。”

 

“确实,及时行乐。”龟梨重复了他的话。

 

那是一首很欢快的拉丁舞曲,里面把爱人描述为小狼。在节奏分明的重音里,河面渐渐展宽,蔓延成一片河滩,仿佛特意安排的巨石排列在河滩中,遥远的河对面不再有深眠的樱花树。

 

“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烤肉店,飞弹牛。”赤西说,但龟梨没有理他,他沉思般低头向前走,似乎还沉溺于耳机的旋律里:“要去吗?”

 

“嗯,什么?”龟梨抬起头问他:“抱歉没听到。”

 

他说他没听到,但赤西拿不准究竟是怎么回事,龟梨和也说他没听到,可不一定是没听到。

 

“没什么,问你那家酒店怎么样。”赤西说。

 

“很老,不过还可以,温泉可以看到下吕富士。”

 

下吕富士是本地区自封的名字,无论从哪个方面看都是很普通的一座山,与富士山更是没有相似之处,山上长的树里赤西能辨认出的只有杉树和楠树。

 

刚才被高耸的河堤挡住的寒风从四周涌来,这会儿肆无忌惮地冲撞着单薄的浴衣,龟梨的羽织后背处被吹得鼓起,他用两只手拉住衣襟,裹住自己。

 

“好冷。”他说,看着如同无穷无尽的河滩,巨石,河滩,巨石。

 

“好冷,”他又说一遍,看向赤西:“回去好吗?”

 

“走吧。”赤西说。

 

但他想起北海道,想起札幌,龟梨穿着白色毛绒领的羽绒服,终于弄完那个综艺节目之后脸都冻僵了,而制作人还在邀请他们一起去喝一杯,他也这样说,好冷,回去好吗。北海道冷就算了,岐阜也冷,真他妈的。

 

可能是因为太冷了,回去的路上两人都不怎么说话,龟梨说音乐制作人问起过他,如果赤西想制作新专辑,需要协助可以联系他。

 

赤西支吾了一阵,说还要想想。

 

两条细长的人影斜铺在河面上,落在河中央,天空中开始飘起水雾,随着风迎面而来,赤西看了眼天际,斜阳仍在,这算不算雨呢,他不知道。

 

龟梨拽他的衣袖,赤西站住,身体绷得紧紧的,一只手把耳机递过来。

 

“还是听不懂西班牙语。”龟梨抱歉地笑。

 

他们如何沿河而上,又如何沿河而下,龟梨问他这条河会不会汇入诹访湖。

 

“我不知道。”赤西在手机上按着,把画面放在龟梨眼前:“不会,诹访湖在另一个方向,长野的河大概会流进那里。”

 

“谷歌地图,真厉害。”龟梨揶揄地说。

 

久斗桥,望川馆,临到路口,龟梨比他先一步站到桥头:“那边就是望川馆入口了,阿尔梅里亚是在相反方向吧?那我先告辞了。”

 

“啊,哦,那回头见。”

 

“再见。”龟梨朝他鞠躬,淡绿暗纹浴衣在他面前飘然转了个方向,向着昏暗富丽的门厅走去。

 

第二天赤西醒来,忽然觉得应该跟那个音乐制作人聊一下,他草草梳洗,戴上口罩,从车库里开车出门,顺着下吕狭窄的道路行驶,路上基本没有红绿灯,全靠行人车辆互相的责任感保持秩序。

 

他将车停放在望川馆的临时停车区,下车进去,前台处正有一家人正在退房,带着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女孩,前台服务生送了她气球和一袋巧克力奶糖。

 

“下次再来拿哦。”女服务生甜甜地说。

 

那家人热闹地议论着旅程离开了,赤西站到了柜台前面。

 

“我要找这里的一位住客。”赤西说。

 

“知道了,请问可以提供他的名字以及您与他的关系吗,我想我可以帮忙联系。”

 

“龟梨……和也。”赤西有些艰难地说:“朋友。”

 

本来弯腰对着侧面电脑的服务生看向他,赤西不自觉地摸了下口罩和架在头上的墨镜,但没有把墨镜放下来。

 

“请稍等。”服务员又低下头,敲打键盘。

 

赤西在柜台前等待,手指在口袋里焦躁地揉搓车钥匙。

 

“他今早已经退房离开了。我们有他的电话,需要我帮你联系到他吗?”

 

“不用了,我也有他的电话,不好意思,谢谢。”

 

赤西逃亡似的快步离开了望川馆古色古香的洁净大堂,跨进停在门口的阿尔法车里大口地喘气,他完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来,来做什么。他平静了一会儿,启动车驶离望川馆,走到路口时一对年轻情侣挽着手正在过马路,他停下车,静静等待他们过去。

 

全文完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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